周末打电话给外公,外公说:“你静姐姐国庆的时候结婚了,你是要回来哦……”外公竟忘了,静是我表妹,……这么快,表妹也都要结婚了,她也要离开家人了。而外公却还是那个看着我们离开的人,也是那个等着我们回家的人……
我记得,那时候老祖是那么固执,在医院不吃不喝闹着要回家。不管谁给他说话他都不理,就一个劲儿的说:“送我回去呀,送我回去呀”。累了就歇会儿,等攒好了气力又念叨起来。外公不舍老祖那么闹腾着,只好给舅舅说让他回家,倔脾气的二舅再怎么气也只好屈服了。
地震过后学校停课了,我待在外公家,那时候老祖从绵阳回老家有一年多了。外公就一直一个人照顾他,他躺在床上,外公每天给他送饭去,陪他说说话。他不记得我了,看到我时他叫的是我妈妈的名字,断断续续的,他说妈妈很勤快,是个好姑娘。他问泽明对妈妈好不好,我笑着大声在他耳边说,好,很好。外公看看我,也笑了。我懂事了,不像以前那么怨着问着为什么他们要离婚了。
老祖去世那一天特别热,外公给他送饭去了,好久都没回来。我开着电视等他,一会儿跑出门看看,一会儿看看墙上的钟。外公回来时说:“老祖走了”。看着外公,我想把电视关了可又不敢动,他坐了坐就去给在绵阳的家人打电话。我守在外公身边,直到他打好了电话慢慢站起来让我给他倒杯水。
很快,他们都回来了。可是除了忙着的外公和两个舅舅,其它亲人都围坐在一起嗑瓜子儿和谈笑。需要的时候他们就在外祖的照片前或沉默,或掉泪。像幻觉,我分不清哪一刻的他们是真实的,只好跟着外公一起,无言的干着力所能及的事。
姑婆在大声叹着气,说女儿结婚和生小孩的钱都是她给的,现在她还得花好大一笔钱治糖尿病,她伸出胳膊让大家看,说现在的她都瘦成这样了。也不知是谁附和了一声:“是呀,你以前比我还胖”。从旁人那得到了认同,姑婆说话竟开始带着些委屈了,她说自己身体大不如前,经常头晕,说一个人还得养着三个,说女儿不工作,说孙女身体又弱……
小林舅舅从安徽到家后就一直不停的在接电话,那时候我还不会用普通话和别人交谈,所以格外的留意他。他老是对着电话说:“你大声点呀,你大声点”。可是他却总在人多的地方听电话,当然会很吵。他在电话里安排着公司的事,交代着谁谁谁身份特殊不能怠慢。旁人说:“小林真能干呀,教了两年书就出去闯了,现在人家可是自己当老板了,挣大钱了”。
我给外公说:“记得小林舅舅当教师的时候我常对他说,以后要去他们那学校教书,还要去听他讲课,但是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们是亲人”。“那时候他带着眼镜,连一只路边的狗狗都好舍不得,连小孩玩的火炮都不敢放也不要我碰。现在你看他,腆着啤酒肚,说话大声的让人觉得吵,走路都不看路了,看着人就哈哈的打招呼”。
外公看出我的不满,他就笑笑,什么都不说(www.yiqig.com 人生感悟)。
走那天,姑婆打包了好多的东西带走,我提着包送他们,走走停停。小林舅舅再没说要好好学习,或许他忘了。或许还记得,只是再说不出口,就算再说出口,可能味道也变了,我宁愿他忽略了我也不要他敷衍我。回家的路上,外公说:“也不晓得下次他们啥时候回来呀”。我嘿嘿两声拉着外公的手晃呀晃说:“你打个电话他们就回来了呀”。
外公看着家人长大,陪着家人长大,我们走了又回,回了又走。他却始终在家里等着我们,哪儿也不去的等我们回家。他在乎的,我们时常忽略的,他也不说不要求,一个电话,他就那么满足了。电话里,他那么高兴,尽管开始他没听出我的声音。
我想,每个家人给他打电话的时候,他都是那样的吧:笑着说他很好,笑着嗯嗯的应着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