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街上的丁香树
我家的小街两侧,稀稀疏疏散落着一棵棵丁香树,蓝天白云下,一簇簇、一团团白色的碎花,覆盖着青枝绿叶,像雪一般,花儿的清香与山风缠绕在一起,四处飘溢。
小街座落在信号山东麓,与旧时德人总督官邸相邻,窄窄的街道沿着弯曲的缓坡向山顶延伸,路两边欧式洋房依山而建,哥特式的构造,红色的顶、黄色的墙,高低起伏、错落有致,岁月久了,墙面已显斑驳,但仍不失红瓦绿树的风韵。透着异国情调的街景凝固了一段历史,写着国人曾经的屈辱,这在青岛已属古迹了。那丁香树也是有了许多年岁,长得枝繁叶茂,粗壮的树枝伸出墙头,遮住了半个街面,身后半掩着一片片红色的瓦和拱形的窗。每当我走到丁香树下,会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,仰头观赏它的雅姿。它的主干挺拔伸展,树枝纵横交错,有点儿杂乱,花冠层层叠叠,白净洁润、如乳欲滴。有时,我也会翘着脚尖,揪下一朵两朵,拿在眼前端详长着四个瓣儿的形如小钉的花儿,和它那细如蛛丝的芯蕊,再俯身深吸一口沁人心脾的芳香。
人们咏梅、赏菊、观荷、看樱花,更把牡丹尊为国花,却少有人注意丁香花。它没有梅花的孤傲,缺少樱花的艳丽,更不具牡丹的高贵,自然也无力与百花争芳斗艳。于是,它错开了群花烂漫的花季,在迎春花败了,桃花、杏花谢了,樱花也残鳞漫天飞舞的春夏之交,悄然开放了,它不张扬,不炫耀,静静地站在小街一隅,为小街增添了一抹恬淡的生气。小街远离闹市,车儿少、人也稀,丁香花的淡雅与小街的静谧,恰成完美的和谐与默契。
旧总督官邸一带是青岛早期的富人区,达官贵人、迁客骚人聚集于此,这丁香树应是旧时主人的遗物。他们把丁香种在院中,想必是要营造清静高雅的气息,体验“遥知不是雪,为有暗香来”的诗情画意;“丁香花”三个字更含有“百字头、千字头、萬字头”的寓意,富贵吉祥,是富人们的最爱。于是,栽种丁香就成了时尚和主人身份的象征了。如今,星转斗移,时代变迁,旧物依旧在,昔日的富人区却已物是人非,出入洋房的不再是西装革履、腰缠万贯的富贵人,而是日出而作、日落而息的平民百姓了。这红瓦绿树间的丁香,依然恋着故土,年复一年开着花、吐着香,当夕阳斜照在小街巷口时,你便会油然生出“旧时王谢堂前燕,飞入寻常百姓家”的感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