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些人一生注定要孤独,也许你不信,但这样的事情就发生在午夜或者更远的多少个夜晚,和李白、杜甫、苏轼、曹雪芹、纳兰性德忧郁的心情一样。
比如今夜,处在旷古之间,本想和三两个知己相遇,但天也熙熙,人也攘攘,有些情份,淡淡一笑也罢,你也当不得真。这个世界,你看你周遭,今天是人,明天是鬼,这样的事情何其多矣?你告诉我,如此情形,你怕还是不怕?
我是沿着小路朝田原里走,四周全是旷野,黑漆得很,没有一丝亮光,这个世界大概就是如此。脚下是一天来积聚的泥泞,两边是看不到边际的岁月,只有我,行走于这似曾相识的原野。
有时就想,从亘古沿着岁月一寸一寸走来,世事沧桑,诸多烦扰与我何干?已是夜半时分,终于想爬越一座山,虽然没有前呼后拥,我只是天地间一布衣苍生。
天地圣众,一如既往的沉醉。只我在旷野中踯躅,丝丝亮光闪烁在遥远的天际,凄清的心境突然就感到了与生俱来的温暖。此情此景,让我想想日出的光景。二十多年前登泰山看日出,已是三更时分,凉风习习,但见整个世界混混沌沌,一如盘古开天辟地之时。当时就想,人生全在于一个机缘,就如这与日出相遇,看则看也,相视一笑也就把那些人世间蝇营狗苟之事看淡了吧。
半夜上山是一种淡然,没有各类电视节目中媚俗的红男绿女,没有惊涛骇浪的政治较量,只有一望无际的空荡荡的原野。走到半山腰的时候,我把衣服收紧了好多。有些凉意从脚底升起,沿着一寸一寸的筋骨攀绕上升。这个世界是我的,旷野无涯,苦海无际,端坐于山石之上,双手合十,虔诚祈祷,任山风从耳际吹过,凉意从心底升起。
不想刺骨的寒风,不想荡气回肠的淅淅沥沥的冷雨,只看这黑漆漆的暗夜。漫无边际的夜色如长满秋草的大地,滋生出漫无边际的寒冷。把头一点又一点地缩进衣领里面,哪管世界有无情份,只是沿着晨昏一点一点地朝前走,枝枝杈杈的各种树木变幻着身形,悄棱棱如鬼一般。
寒风已是凛冽,四面淬冰的寒气从心底升起,浸透着从未有过的心魂。想着当年的宋江,看着没有半点星光的黑黝黝的夜色,想云儿从头顶飞过,那种世事更迭,岁月无绪的感慨不禁涌上心头。
我想我该睡了,孤独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,迢迢不断如春水。忽然想到,其实人这种东西有时很无奈,比如,将你置身旷野,夜半时分,你会怎样?忽然想起多年前的经历,在马来西亚云顶高原的楼上,同行者不在,只我一人,面对茫茫苍苍的暗夜,我突然就想号啕大笑,我想曾经的曲折蜿蜒的乡间小路,想伴我一路走来的陈书古卷,想那些与我朝夕相处的亲朋好友。
明天还有明天的事,后天还有后天的事,包括今天所做的事,一点点去做,只要用心,也许做得对,也许做得不对;对的坚持,错的如烟云般消散。珍惜该珍惜的,消散那些看似舍不得,但又必然舍去的。这个世界很复杂,很无奈,有些时候,世界就如万千云朵,边走边散,何必眷恋于一时一地呢?
告诉你,从此,我不再登山。山是我今生今世最大的症结。那年去庐山,坐在车上没到半山腰就睡了,大家都在笑话我,然后走到山上我就下象棋,下来下去,无所谓输赢,但后来,我的那位同事就走了,走得那个让人痛心啊,至今说不清道不明。也许这个世界上,只有我还时时想起他,怀念他,谁还能呢?
不能再不睡了,黎明即将到来,暗夜就要过去。这个死寂的黑夜属于我,没有人争抢,没有人眷恋,只有我守着它。孤独到底是什么?是好还是坏?我真的说不清,不想鼓荡起尘世的喧嚣,只想静静地守在一个小小的角落,悄悄地开放自已,给世人留下自己的那一份芳香。
这时想起,我下山的时候,遇到一个年龄与我相仿的人,担着一担东西朝上蹒跚爬行,一如那些生活在我周围的苦难的人们。那东西很沉重,那人似乎想趁黑夜把这些东西运上山,看他趔趄蹒跚的脚步,心中生出无限的感慨。这些人,应当是我们心中的脊梁(yiQIg.cOm)。
谁能与我同醉,相知年年岁岁。孔子这样想,屈原这样想,司马迁这样想,曹雪芹这样想,康熙大帝也这样想,但想来想去,最终无不是一种梦想,和我一样。“菩提本无树,明镜亦无台。本来无一物,何处惹尘埃。”古人云,相有心生,大概如此吧!
这个世界不是你的,也不是我的,谁的都不是,真的,你必须相信这个亘古不变的真理。我和你一样,都是匆匆的过客,过客,你懂不?当初我也不懂,现在懂了。不过,看看周围吧,有多少人还沉溺其中,不知底里,昏了头而不知。你抬头看看,你身边的人哪个不是,你的同事,你的朋友,你的亲人,包括你。
该睡了,睡是这个世界就美好的事情。其实,人这一辈子做两件事就行,一是睡觉,睡得天花乱坠,万紫千红;二是享受阳光,让阳光灿烂,四季如春。忽然感到,人啊,真的不能这么不知趣,山是山,水是水,山水是山水……
连绵不断的雾霾天气就要过去了,岁月终究要荡尽这些俗世尘物,也许会把我一同扫尽黑夜的垃圾堆,说不清是不是我所期望的。看尽尘世,满眼沧桑,想起那年陈子昂登《幽州台歌》的情景,真想与他相遇,然后相视一笑,各奔东西。
真的是困了,尽管四周的旷野还是那个旷野,雨水也还是那些雨水。一笑,一呆,一茫然,请你告诉我,我到底是谁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