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以,就这样,在我的努力和争取之下,我母亲逐渐放开了对我的期望。以前她每次来我北京的家,我都必须把家里所有的佛像全部收起来,怕她看到。连我儿子也都有警觉,每次我妈来京之前,他会提醒我,“妈,姥姥要来了,你要记得把佛像全部藏起来。”我很心痛,因为我等于在教导我的孩子如何欺骗父母,不做自己。有一次妈妈又来京,我故意没有收佛像。她来了以后,不动声色,但是当天晚上就说明天想回去,住不惯。于是我就问,“你不喜欢这些佛像是吗?”她不置可否,我心里明白,第二天就把佛像都收了,她就安心的住了一阵。我这样做,表明了我的立场,但是也尊重我的母亲。
最近回台湾,我买了一个木鱼,准备念经的时候可以用。不小心被妈妈看到了,她又是那副抓到贼的口吻“你现在还念经了啊?!”,我很紧张,立刻反射动作的说,“没有啦,是那个老板娘送我的啦。”但是话一出口我就感到不平安,于是我鼓起勇气,很诚恳的跟她说,“妈,我现在是佛教徒的成分远远大过基督徒,你就别再期望我做基督徒啦。”我抱着她,温柔的看着她。她幽幽的说,“唉,怎么办呢?你是我的女儿……”这场戏就到此结束。
至于和我父亲的关系,我也是费了很多功夫修正的。但是主要修的是我自己,而不是他。他对我的期望很高,常常左讽刺一句右丢一句酸溜溜的话,说我不够孝顺。当我有足够内在力量的时候,我就不会让他利用“罪咎”感来操控我的行为和感受。
记得那次是他老人家七十大寿,我们全家赶回去为他做寿,席开数桌,宴请诸亲友。后来他提到一个亲人对他一点亲情都没有,在那里抱怨,我就开玩笑的问他:“那我呢?”我爸看我一眼,幽幽的说,“你假情假意的。”我一听都怒火中烧,不知怎么地就和他吵起来了。不得了,他也大发脾气,说什么以后不必来往了,要我把借他的钱还他,呵呵。我是一向不受威胁的,我镇定的说,“好,不来往就不来往,还你钱就还你钱。”我就离开台湾了。后来我忘了是怎么和好的。儿女大了以后,大部分都忙,如果老人家还不识相的为儿女添麻烦、唠叨不停,其实吃亏的是自己。后来,爸爸大概知道自己理亏,我又态度强硬,所以他就改变了他的态度,不敢对我要求太多。我常常跟他说,不要把喜怒哀乐放到我身上。
有时候我打电话给他,问他好不好,他就会用哀怨的语气说,孤独老人,有什么好的。我就告诉他,爸爸,即使我为你搬回台湾,住在你隔壁,你也不会快乐的,你的快乐要自己负责。这些年来,他也明白了这些道理,很少跟我诉苦了,我打电话回去他总是高高兴兴的。虽然我知道他还是有一点躁郁症,但是我也明白的告诉他,我帮不了他。
我对父母的坚定立场,一点也不影响我对他们的爱。该给的我从不手软,几乎每天一通电话隔海问候,常常会去看他们,带他们出去玩。逐渐的,父母开始对我尊重了,我们之间的冲突就愈来愈少。有的父母的确是需要“再教育”的,这也是儿女的责任,教导自己的父母要学会尊重儿女,为儿女着想。但是在此之前,我们需要自我成长,才能有力量去面对自己的“初生”之痛,父母原生家庭带给我们巨大的影响,不是修到一定的程度,我不鼓励大家回去闹革命。“温柔的坚持”是最好的秘密武器,参考“女人最厉害的武器”,用在父母身上也同样管用。
祝所有的孩子们都能尊重、敬爱他们的父母,也愿天下所有的父母,知道如何放手,并且尊重自己的孩子。